2014年2月27日 星期四

歷史與地理是個難以分割的整體(記洪廣冀博士演講)



能夠連續兩天都聽到歷史和地理與生物揉合的演講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真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前一天聽完王道還老師和李宜澤老師的演講之後,今天在台大地理系正好有洪廣冀博士的演講,這個難得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囉。洪博士畢業於哈佛大學歷史系,也是我在台大森林系的學長,我們正好相差十屆。


這場演講像是在閱讀一本充滿知識的小說,揉合了洪博士的與台灣山林的心路歷程,以及在哈佛的檔案庫中爬梳十九世紀的信件、文獻與標本,努力的拚出十九世紀時美國與東亞植物地理分布的歷史藍圖。從昨天王道還老師的演講引述:歷史就是變化,任何會變化的東西都有歷史,只要變化過程需要時間,變化過程就會形成歷史。那地理呢?就我個人的定義,所謂的地理是「任何一種現象在空間中的分布」,就稱為地理。「生物的空間分布」是一個令我著迷的課題,把這幾個字用剛剛的定義代換一下,就是「生物地理(biogeography)」。在探討生物地理議題的時候,說穿了,我們在問的問題就是哪裡生物多?哪裡生物少?為什麼多?為什麼少?為什麼變多?為什麼變少?好,所有就這樣扯到「變」這個字了,如果一個現象在空間中的分布會變化,而且變化需要時間,就會有其歷史。空間分布的變化,就是歷史地理學(historical geography)。

當我們想要了解生物地理的歷史,很遺憾的,時間不待人,沒有被記錄下來的事情就會流失,他還是有歷史,只是沒有被記錄,或是以不同的面貌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角落。人類從很早就開始記錄生物,法國洞穴的壁畫還是埃及的文字、中國文學的紀錄都是,只是以前的紀錄不一定合於現在科學的需求。如果你想要探索過去的生物樣貌,紀錄又和你需求的不同,那麼就必須把散落世界各地的史料蒐集起來,並且合理地轉換成現在所需要的資訊,在來進一步的探討和分析。我會告訴你那簡直就是比集滿七顆龍珠還要來的困難!像哈佛有那樣妥善管理的檔案館確實是省去好一大半的工作了,但是要爬梳史料裡面藏匿的資訊也是相當辛苦。

大約十九世紀左右,人類開始有系統的記錄生物,這些人被稱為博物學家(naturalist)。那個時候離大航海時代都已經多久了,人類早就已經在世界各地趴趴走,見識了世界各式各樣的生物,也開始蒐集生物。Ernst Henry "Chinese" Wilson是英國的植物學家,大花了非常多的時間在東亞各地採集植物,包括日本、臺灣和中國(詳見洪廣冀博士:看見百年前的臺灣山林)。要看見生物地理的分布模式,很重要的一件事是你自己要讓自己分布到世界各地去,所以趴趴走是很重要的。無論是Wilson, Alfred Robert Wallace, Charles Darwin 他們都經歷過這樣的大旅程。當這些博物學家看便一定範圍的生物之後,就會開始對生物的分布有感覺。華萊士問為什麼上帝不把同一種猴子放在亞馬遜河的兩岸時,便敲響了生物地理學的大門。如果再進一步的思考,博物學家在家鄉看到的生物狀況,跟他在旅程中看見的生物狀況,經過兩相比較揉合,就會發現一些現象,有些是在地性的(locality)一枝獨秀、有些是普世性的(universality)放諸四海皆準。這兩個特性,也是科學知識與理論的兩個重要的特性。

像Wilson這樣在四處採集生物的人,我們會稱為田野生物學家。他們有系統性的蒐集並記錄生物,把生物資訊保留下來並集中管理,最後形成更多人可以運用的檔案庫或資料庫,也就有會發現更多新的現象。以演講的例子來說,美國植物學家Asa Gray發現遠在美國東部另一端的東北亞,竟然有著極其相似的植物群落,這樣的現象現在稱為不連續分布(disjunction distribution)。就當時來說,不連續分布是很特別的現象,為什麼地球遙遠的兩邊會出現極其相似的生物樣貌?他們是來自相同的單一起源(monogensim)?還是分別來自不同的起源(polygenism)?如果是單一起源,花生省魔術讓連續的分布變得不連續?中間的族群滅絕了?板塊飄移了?隔離出現了?生物自己長距離播遷(long-distance dispersal)?whatever...;如果是不同的起源,那又有什麼機制讓他們發展成相似的樣貌(例如趨同Convergency)所以我們把話說回來,要探討生物地理的形成原因或機制的時候,通常會問兩個根本的問題:第一個是「能不能到?」,第二個是「能不能活?」任何生物都要滿足這兩個條件,才能「分布」在某個地方。

恩,越扯越遠了,我從賞鳥開始,然後學著探討鳥類的分布,進入生物地理的範疇。人類毫無疑問是生物,久了自然就會接觸到人類地理。【槍砲病菌與鋼鐵】算是我接樹人類地理學的第一本書,我還記得談這件事情的時候,一位念社會科學的朋友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你把人類看得太簡單了!沒有好好的形成一個問題意識的結構!」(我現在還是看不懂這句話)。因為接觸到人的關係,就會開始接觸到社會科學了。雖然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深入地投入其中,但我至少可以廣泛的吸收知識,其實對於認識這個世界是很有幫助的。所以無論是看我或是洪博士,一個從鳥類出發,一個從森林出發,然後去接觸到歷史和地理,接著是社會科學,最後發現所有的學科之間都緊密的結合,因為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全貌。如果說做科學是在認識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又是一個難以分割的整體,那麼在認識世界的過程當中,自然而然就會逐漸與各個領域相互揉合了,這就是Edward O. Wilson 所謂的【Consilience知識大融通】。

所以我說,一天聽歷史,隔天聽地理,這種絕妙的演講組合實在是難能可貴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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